梁继志
又到芒种。白天翻看日历,深夜便有了回乡拔割麦子的乡愁之梦。
市区距鲁西北故乡相隔56公里。城乡一体化的进程,缩短了城乡距离,庄稼地距城市却越来越远了。十几年前一到麦季便坐车回乡,风吹麦浪、拔割麦子、麦场压晒、夜守麦场,仿佛一幅幅季节的油画,被乡民涂抹着,在乡村灿烂着。民族的季节文化,芒种最具代表性。民以食为天,平原大地麦收牵动人心。抢收抢种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在每一个家庭计划着、上演着。
芒种前后几天,离乡的游子倾听着麦熟的召唤,纷纷赶回,奔赴麦地。拔麦子、割麦子沉淀着我对麦收美好又苦涩的记忆。麦熟了高兴,拔麦子又犯愁。晨鸡未鸣,便跟在父亲身后,双手抓紧麦秆从土里用劲拔出,再用脚踢去残留的泥土。一垄垄麦子拔出来,我也累得坐在地上。尽管手磨出了血泡,还得忍着疼痛奔赴麦场。顶着星光铡麦子,顶着日光赶着毛驴,一圈圈地碾压麦穗。麦粒堆成小山包后,又要借着自然风,扬出麦糠,
留下晶莹的麦粒。
后来人们不再用手拔麦子,而是改用镰刀收割。父亲借着如水的月光,在庭院枣树下磨砺着即将出征的镰刀,一把把镰刀闪着锋利的光芒。进入麦地左手抓麦秆,右手握镰刀,一片片麦子应手倒地。麦收季全家齐上,中午吃在麦地,渴了喝自家熬的绿豆汤。芒种时节,最怕下雨,麦收被喻为“虎口夺粮”。遇上紧急时刻,邻居们自发地帮着收运。后来有了脱粒机,大大节省了大家的时间与体力,人们不用再赶着毛驴拉着石磙一遍遍在场里转圈碾压了。麦场堆满了麦粒后,夜里看守就成了男人的义务。我有5年睡在麦场的经历。守护着麦粒、仰望着星光,听着不同麦场传来的鼾声或窃窃私语。天做被、地当床,这样的睡眠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结束麦假回到工作岗位,心仍在麦地里盘桓。十几年前的麦收是短暂的,又是长久的——短暂的收获,长久的记忆。如今,联合收割机代替了拔割麦子。故乡拔割麦子的那一幕幕场景不会再现了。乡村振兴的新风,政策惠民的春雨,鼓舞、滋润着新一代农人,他们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酝酿着新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