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之眠

孟震涛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不愿出被窝”,一提起“眠”这个字,多少会使一些人哈欠连天地直犯困。忆起童年时的四时之眠,更是一股暖意涌起在心间。

春天里睡觉,主人们多不讲究,只在睡前由双手抓起被子的一端,向床尾或床头一抛,被子便在床铺上画卷一般展开。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若出自男同胞们之手,尤显得干脆利落,恍惚是水手们在海面上的一次撒网,广而远;又如乡村六月的老农在麦场上一次恣意的扬场,下落的瞬间,甚是好看。这时,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大可掀起被子钻进去,无拘又无束。

夏夜里入睡,就没那么便当。赤膊冲个凉水澡,趁着一点点凉爽赶紧躺下,想借着凉意睡着便不觉热了。谁知,身子底下却是熊熊然如着了火。于是拎起蒲扇直奔屋外闷坐,看看星辰,望望树梢,心头总是一团火热。直须挨到后半夜,气温略降,睡意渐浓,方才能回屋躺倒。半夜不知怎的醒来,以为天亮,摸一把胸前湿哒哒的汗水,一转头,天还是黑的。唉,原来是热醒了。

要说秋夜里睡觉,最可追忆的,便是夜晚从微启的轩窗中透入的“吱吱”虫鸣,浅吟低唱中引人渐入梦境,自是一种情味。

在北方,因着气温的原因,秋天里睡觉也极惬意,被子里抻腿,哪儿哪儿都是舒坦的,只要床板够宽敞,任你一会儿躺成个“大”字,一会儿再睡成个“人”字,君皆自便。

倘在冬夜,睡觉是断不能草草了事的。尤其是乡下,天寒地冻的,既无电热毯,又没暖水袋,只好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把脚一寸寸往里伸,有时触到一截冰凉的被褥,“哎呀”,“唰”的一下,又立即把腿脚缩回来,蜷成一只“孵蛋的母鸡”。过了一阵儿,打着抖索好容易伸直腿,仓促间,急忙趁着一点体温,便用双手抓起两边被角,左右娴熟地来上小半个“驴打滚儿”,把棉被边儿紧紧压在身子底下,被头儿围在下巴里,严丝合缝了才算放心。至于脚底那块儿嘛,也不能遗漏了,还需两脚并用,灵巧地夹住对头的被沿儿往里一勾,顺势就压在了脚下面。

冬天里睡觉,最怕睡了一夜,早上醒来脚底还是冰凉,所以兄弟姊妹多的,往往打脚头睡,这样既能省空间,又能互相焐脚取暖,睡得也踏实。

小时候,在寒夜里睡觉,母亲常要给我们盖两层被,人睡最里,两层被子中间搭上秋衣秋裤,早上起来还是热热的,穿起来自然麻利许多,毕竟不会有“都护铁衣冷难着”的感觉。想来唯一的缺憾是棉被加衣服,到底是有些厚实,压得人往往不舒服。农村人习惯了,总觉得不打紧,倒是沉甸甸的棉被让人心下更生暖意。

嫂子是西安人,自小城里长大,婚后回村,正逢冬天,寒冬腊月的,母亲便认真料理了一床厚实的新棉被给新媳妇来盖。谁知第二天一早,嫂子便问:“妈,咱家有没有薄被子,昨晚盖得太厚实,感觉胸口闷得慌。”母亲一听,急得直拍腿:“唉!怪我忘了,城里娃娃受不住,有哩有哩!”

季节更替,人类的身体犹如季节的候鸟,在床铺被褥间变幻着睡眠的姿态,应对着溽热酷寒,不知不觉中便完成了一次岁月的迁徙。想想也使人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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