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书贞

快过年了，哑巴很自然地想起该为老父亲理理发了。

在一个天气寒冷却很晴朗的下午，哑巴脚蹬一辆三轮车拉着老父亲去理发。老父亲因患脑血栓留下了后遗症，虽然能含混不清地说话，腿脚却不能行走。哑巴是抱着老父亲走进理发店的。

店里不忙，一位五十多岁的店老板亲热地迎上来。哑巴冲着老板“呀呀”地打了招呼，笑了笑，把老父亲放在了躺椅上。

店老板轻声问老父亲：“这是您儿子？”老父亲点点头。

“老哥，您有几个孩子？”店老板又问。老父亲伸出两个手指头正过来又翻过去。

“两儿两女？”

老父亲看着店老板笑了。

“老哥，您那三个孩子都不在家？在哪里工作？”店老板手里忙着，嘴里也不闲着。

老父亲含混不清地说：“大儿子在西藏工作，两个闺女都在省城工作，他们平常工作忙，过年过节才回来看看。”

“老哥，您爷俩怎不上两个闺女那里生活？”

老父亲摇摇头：“俺爷俩这个样子，不能再给孩子们添麻烦了，到时候给咱点生活费用就知足了。”

“老哥，您真是明白人。”店老板冲老父亲笑了笑。

店老板看看哑巴又瞧瞧老父亲，说：“我在这儿理发十几年了，像你这样给老人理发的是第一位！”店老板冲哑巴竖起了大拇指。

哑巴“呀呀”地摇着头。

“大哥，您真有福气！”店老板冲老父亲笑着。

腿脚不灵便、说话含糊不清的老父亲不住地点着头，傻呵呵地笑着，两眼泛着泪光。店老板认真地为老父亲洗头理发刮脸之后，老父亲也显得精神了。

哑巴把老父亲抱起放到车厢里，用被子盖好。车子骑出没多远，老父亲含糊不清地喊着，并指着自己的下身。哑巴明白了，也慌了——老父亲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解大手。哑巴环顾四周，没有厕所，公路下边是壕沟。哑巴慌不迭地为父亲解开裤带，想把父亲抱出来，却来不及了，黄稠的东西就要落在棉被上。情急之下，哑巴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接了过去，一滩黄稠落在了哑巴温热的手掌里，一时窘得老父亲哭出声来。

这时，车子周围已有许多人驻足观看，当人们看清哑巴手里的东西时，惊异、呆滞各种复杂的目光一起向他投来。终于，人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开始捂着鼻子躲闪着跑开。哑巴涨得满脸通红，“呀呀”叫着，用手捧着那滩黄稠，飞奔到公路下的河沟里。

当哑巴回到老父亲身边时，有几位老人正帮助父亲。其中一位老人，对哑巴一竖大拇指：“你真是好样的！”哑巴“啊啊啊”的，冲着老人拼命摇着头，两眼已盈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