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培京
妻子打电话来说她在剜荠菜。“累了?”“怨荠菜又小又细,贴麦棵里不好找。”
我想,她是腰疼了。“那回家吧,包扁食掌上几棵,提提味,烧鸡蛋汤,作‘绿眼睛’,又好看又好吃。”“一束两束不够费事的,要剜就够一回。”妻子每年剜的荠菜都要分给邻居王姨郭叔。
她剜了两个小时。“感冒了,就不好了,包扁食切三把当香油用,算是吃春,尝鲜野菜。”
娘在阳台上,刚从老家封闭的走廊接来。父亲不在,阳光在,照在他坟头上的荠菜上。每次看二老,将时间扔在路上,吃饭,拉上半小时呱就该走了。“三孩,再过一天呗。”“还要上班,那周六叫时尚来,暑假寒假叫他过上十天八天。”
儿子是儿子,孙子是孙子。妻子说,八十多岁的人了,自己买菜自己买药,想着就心疼。
阳光暖和,我们不如它。它是二老孝顺的儿女。我像是看亲戚,蜻蜓点水,老人家盼我来了,我走得也快,他们心中没空也快。
二月二十五,春寒,开电热扇,娘抱来套的新棉花被子。太阳来了,是谁从老家带来的?它把光和热也给了城市里的荠菜。
娘包荠菜扁食馅最好吃:“费功夫,包它干嘛,家里地亩多顾不上,你大退休后包得就多了。”
我大规模吃荠菜是因为省事。十几年前埋葬大哥后的几天,我炖荠菜放上芋头细粉条鸡蛋,不知味道。
这是娘剜的一大筐,进了我的肚子,所有绿色春天为我所用,这里的叶绿素有更多的阳光。
娘那几天在薛城,大哥出车祸的城市。娘和大嫂不去剜荠菜,侄女也许去铁路宿舍西边的野地薅来编花环。
儿子最高兴的是他的爷爷陪他,在春天的荠菜和麦苗地上放风筝。拔荠菜,只是象征性的,他缠在他孙子的头上。“爸爸,我不记得你陪我玩过一回。”儿子说,那时他像是刚刚钻出来的荠菜。
春寒中绿油油青青摇动的是它。在老家的父亲坟头,也长出了几棵荠菜了吧,不到烧百天是不能够上坟的。我在春天睡成一棵荠菜,为父亲飘几滴清香,权作包了一顿扁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