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除夕夜守岁的年俗,喜欢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
小时候,没有电视机和春晚的陪伴,家族的年夜饭就是小山村里守岁的序幕。大人们喝着醇香的美酒,就着丰盛的菜肴,谈天说地,纵论家族古今,让我们明白自己的根来自在何处。酒兴正酣的叔伯们故意怂恿我们这些半大小子敬酒,说不好话就罚酒,我们面红耳赤窘迫地喝下人生第一杯白酒,大人们高兴地夸赞着要让我们再喝一杯时,奶奶就出面替我们解围。
撤去杯盘碗筷,长辈们抽着雪茄,品着熬得酽酽的茯茶,陪着奶奶守夜。吃了一肚子肉菜的我们一边打扑克下跳棋,一边给大人们倒茶续水。陆续成家有了嫂子陪伴的哥哥们,虽然加入了大人的行列,却被我们拉回到孩子们的阵营中放肆地嬉闹一阵子。瞌睡袭来,我们就起身从这家窜到那家,看母亲们领着女儿媳妇包饺子,顺带和新嫂子打趣,惹得新嫂子娇羞了脸庞举着擀面杖做出打我们的样子。我们便哄笑着逃出屋子,到院子外面扔摔炮,放花炮,把寂静的山野搅得和我们一样喧闹。
天快亮时,父辈们起身向奶奶鞠躬拜年,恭祝身体安泰,互相之间拱手说些祝福的话就去放开门的鞭炮。一阵阵鞭炮响过,一声声“二踢脚”在黎明前的暗夜里炸响。趁着父辈们迎神祭祀的功夫,我们点燃堆在院子中间的柏树垛,熊熊燃烧的“柏朵火”让寓意日子“红红火火”的祥瑞之光照亮庭院,把“百事顺遂”“百病不生”的平安祝福送到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女孩子们拉动风箱,在灶膛里燃起新春的第一缕炉火。母亲们把夜里包好的饺子煮进锅里。
今年除夕,恰逢立春,“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吃罢年夜饭,在春晚精彩纷呈的节目中迎来零点的钟声,和家人围几而坐,叙说过往,畅想未来。当《难忘今宵》的旋律结束了年夜背景音乐的伴奏,孩子们睡觉了,外面也逐渐安静下来。独坐在“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天”的夜里,想起儿时守岁的情景,思念阴阳两隔的双亲,不知随风飘落的纸钱能否为爹娘在另一个世界营造美好的年夜景象,不觉“思乡泪满巾”。人生,能有多少岁月可相守?
守岁,既是守望亲情,让我们在人生的单程旅行中牵手陪伴,也是恪守一份责任,让我们勇于为家庭、为社会付出与承担。
守岁,既是守住光阴与生命,守住生命中上一个轮回的美好,把握新一个轮回命运的眷顾,也是坚守初心,“努力尽今夕”,做更好的自己。
守岁,既是守着新旧交替时的平安,也是守着平凡日月里的孝敬与关爱,是守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时的执着与坚定,是岁月沧桑在脸上刻下丑陋的印记,还依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满怀希冀,行走在风霜雪雨中。
守岁,更是守一份平实的幸福在日出日落之间。
□ 王新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