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元钱

程先利

上世纪七十年代,父母离婚了,我随母亲搬到姥姥所在的前寨子村。前寨子村因靠近汽车站,村中好多人家的生活就围着车站转,有拉脚的、拉货的、贩卖小零食的,村中人们的日子相比较四外八乡还算富裕。不过,这属于资本主义尾巴,人们只能偷偷进行这些行为。

姥爷过着昼伏夜出的日子,也就是白天睡觉,午夜起床,然后一手拿一个脸盆,一手提着暧瓶,肩头还扛着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装满了煮熟的地瓜。旅客洗一次脸二分钱,买一斤地瓜五分钱。他这样起早贪黑地忙活,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个富裕人家了。

一天夜里,一位满脸胡子的中年人领着一个年轻女子走到姥爷跟前。姥爷忙露出笑容,问:“你们是不是洗脸?”中年人摇了摇头,很神秘地伏在姥爷耳旁说:“你家住得不远吧?我想在你家借住一宿。”

姥爷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晃了晃头。在那个年代,阶级斗争就像天上的太阳照耀着人们的头脑,人人的弦都绷得紧紧的,稍有差错就会给自己带来塌天大祸。中年人看着我姥爷迟疑的表情,变魔术般从手提包里摸出十元钱,塞到姥爷手里。姥爷就像被人支配的木偶般背起地瓜箱,抄起暖瓶和脸盆,领着那俩陌生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有走到村头,几个荷枪实弹的民兵就堵住了去路,不由分说就将那俩人五花大绑押上了停在一旁的卡车上,一阵烟尘还没消散汽车便无影无踪了。孤零零的姥爷立在村口,两眼空洞茫然地望着汽车行走的方向发呆。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姥爷依然去车站卖水卖地瓜,但他的心里却装了很大的心事。他的眼睛总是一刻不停地盯着过往的行人,以期在这些行人当中发现那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

行人如织,岁月流逝,姥爷始终没能和那个人相遇。

后来改革开放了,姥爷的儿子也就是我舅舅靠着住在车站附近的便利,干起了运输,日子很快就富裕了。富裕起来的舅舅再也不让姥爷去车站干这种小买卖了,他嫌这种小买卖丢人。姥爷不再去车站卖水卖地瓜了,可他照样去车站溜达。有一次他不经意向我诉说了去车站溜达的目的,他说他很想碰到那个人,好把那十元钱还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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