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私语

易明 摄

□于琇荣

    所有的相见恨晚都恰逢其时。午夜零点到达不可谓不晚。初次造访,只能证明自己的寡闻和懒怠。因为,美静静地摆在那儿,而我却不曾走近。踩着夜色,推开玻璃门,夜风裹挟着哗啦哗啦的海浪声,一叠一叠,浅吟低唱着瞬间充塞耳鼓。
    海风轻寒。我站在17楼的阳台,把披肩裹得紧了些。黑,纯粹无邪的黑。浩渺苍穹,无星,与由黛青渐黑的海水混为一体,分不清天地,望不到边际,只听到海浪哗哗的声音从暗夜中传来,像是不堪重负的地心发出的叹息。沙滩空寂无人,几盏白炽灯散发着萤火般寂寥的微光。借着光晕隐约可见一叠追着一叠的海浪在和缓地冲刷着沙滩,滚动着金属质感的光。
    空寂的海滩在诱惑着我,几分钟后,我站在了海边。一弯韭菜叶宽的残月在天际西斜而挂。静,干爽纯粹的静谧,没有纷扰,充满喜乐,身心放空到虚无。有时静是喧嚣的,没有声音,但又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嗡嗡地从角落里涌出来,细碎的银牙撕咬着你的耳朵,那是心之噪音。
    空旷、沉寂。海浪依旧,仿佛从远古满怀梦想滚滚奔逐而来,现实却又让它失望地颓然退去。哗啦哗啦,反复、单调、有节奏,像摇摆的钟,催眠了万物众生,包括我。望着残月,我一时恍惚起来,这是哪儿?不是海阳,不是碧桂园,不是任何地方,我究竟身在何处?当下的我虚空到无,仿佛失去了自我意识,整个心脱离了身体的役牢,漂浮在半空,俯瞰这空灵的静谧。
    普林尼写到自然时曾说,所有的东西,都披有足够的外衣,唯有人,赤裸裸地生死来去。我坐在沙滩冥想,上帝或许深知人是脆弱的,才让人借助喋喋不休的嘴去倾诉悲苦乃至嚎啕痛哭,遗憾的是,偏又赐给人多思多虑的大脑,给本就仓促的生命增添了太多附庸。
    我痴迷地凝望着墨一样神秘莫测的远方。那里是海,是天,是上帝的手轻轻拂过的地方。那里混沌不开,简单、自然,一棵树就是一棵树,一条河就是一条河,没有人为的界定,没有高贵、卑微之分,没有良善之美、罪罚之恶。那里人心柔软,灵魂轻盈如羽,随着透明的风自由飘逸……
    不是惊扰,不是自然醒,是一缕光,一缕金色的光,穿过眼帘唤醒了我。睁开眼,金灿灿的阳光填满了整张镜子,像梵高的《向日葵》挂在了墙上。
    迎着晨光,我们沿海滩踱步、嬉戏,和海浪玩着追逐和被追逐的游戏。悠长的内弧形海岸线迎纳着广阔的大海。晚秋的太阳明艳温润,远处宁静的海面像封冻了的冰,没有风,没有船,也没有浮游的藻类,以海天相连为界,倒扣了一个湛蓝天空的影,美得像梦,让人有种向海里纵身一跃的冲动。浅滩处可见海水澄澈波光粼粼,金色沙滩被海水反复冲刷板结得有些硬,弯腰抓起一把捻在指间,沙粒均匀细腻。潮汐涨落,留下片片滩涂,含着浅浅的小水洼,在阳光下闪着银灰的光。
    一只小拇指盖大小的寄居蟹,在海浪残存的水渍里仓皇逃窜。我们追逐着它,身影遮住了它,它仓皇无措地转了两个圈后停了下来。我们闪开,它又继续奔跑。伴着笑声,影子在移动,它也随之走走停停,也许对它而言,影子的阴暗已是天大的灾难,其实人又何尝不是呢?一时的悲喜也许会遮蔽了一生光阴,等不及峰回路转,就用绝望否定了前行的路。“夕阳西下,醉卧桃花”,竟成了可望不可及的事。多欲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烤,终日焦躁不安,反不及一枚寄居蟹的家,刨开几粒沙团,即可安居在喧嚣之外。
    我低着头,想象自己赤着脚,让松散暖热的沙子穿过脚趾缝溢出来,或者把脚埋在沙里,用力趟出一条跑道,甚至俯下身,把沙子捧在手里扬它个满头满脸。这样想着,心便快乐地飞舞起来。笑声,珍珠一样从喉咙里滚落。
    这是欧洲小镇吗?哥特式建筑彰显雍容华贵,一股文艺复兴的浪漫情愫随海风流淌,与隐在绿色中的别墅的古朴典雅相得益彰。草地蓊郁,茂盛的山楂、柿子树遮蔽着骄阳。想想吧,假若三五好友相约,坐在庭院的木质排椅上,手持一杯黑啤远眺大海,该有多惬意。好友的一句“舍不得离开”,让我暗自潸然。此后,牵念是割舍不掉了。人都在一个影框里微笑着呢,分不开的。
    (于琇荣 庆云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第三届“齐鲁文化之星”,江苏省作协25届高研班及鲁迅文学院山东班学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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