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
“看我是老头,不想卖给我,说我用不着擦脸油,我偏买!还要买好几袋!”爷爷皱着眉头从老式黑色手提包里掏出五袋“雪花霜”,小心地放到奶奶手里。
奶奶笑着接过来,剪开一袋挤到已经空了的罐子里说:“你没说是给我买的?供销社里的小姑娘可能就是跟你闹着玩的。”
“那小同志不耐烦呢!玩笑我还是分得出来的。”爷爷把包和帽子挂在衣架上。
“妞儿,快给你爷爷倒一缸子茶来,工作了一天,下了班还给我买东西,肯定又累又渴了。”奶奶看着爷爷的脸色赶快对我说道。
爷爷接过我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地灌进喉咙里,脸上就渐渐有了笑意,伸手在我头顶摸了两下,抬头看着奶奶说:“不过这五袋雪花霜,可够你抹一阵子脸了。”
其实爷爷是个知书达理的慢性子。他在集市上负责收税,工作时从来不大声与摊主吵嚷。奶奶反而是个爽利性子,在集市上遇上不平事,寻常爷们都只是聚众看个热闹,奶奶却敢上前去劝架。
那一次,爷爷见奶奶一个女人势弱,赶上前去相护,没想到打架的人以为来的是帮手,情急之下无意间碰伤了奶奶,打架的人见闯了祸赶紧停了手道歉,爷爷却一直黑着脸不说话,身子一直挡在奶奶身前,等奶奶也赔着笑说他们都不是故意的,爷爷才作罢。
后来爷爷和奶奶就走到了一起。
过去技术不好,镶的牙总是出问题,每当这时候,爷爷看着奶奶笑着露出两颗“战损”的门牙,总要冷哼一声:“你说你一个妇女,当时怎么就那么不怕事呢!”
见老头子生气,再侠气的奶奶也得敛了气势,矮身坐在爷爷身边,将双手放在腿上,略垂了头不再言语。半晌,爷爷扭头瞥她一眼,站起来穿上外套,奶奶赶紧追上来问他做什么去。
爷爷推起自行车就要出门,哼一声:“我去问问那镶牙的什么时候有空再给你捯饬捯饬!”
后来,爷爷要动手术,又过了两天,奶奶也病了,奶奶特意吩咐我爸千万不要告诉爷爷,要将她安排到另一个医院住院。我便在两个医院间来回跑着帮着父母伺候他们。
奶奶每次见了我,都要嘱咐两句:小孩子嘴上没把门的,可千万别说漏了。她还一直嚷着要我多去照顾爷爷,让他宽心做手术。
等见了爷爷,爷爷也总让我多回家去看看奶奶,看看她吃了什么,不许她一个人在家瞎凑合。又让我转告奶奶他是小手术,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
如今,爷爷奶奶已相继离世二十多年,翻找旧物时看到爷爷的皮包,回忆便涌了上来。老一辈的爱情,在岁月的沉淀中,如涓涓春水,滋润着后辈的心田;像土壤一样,培育着家族的文化内涵。
爱会一代代传承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