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记忆

□满春重

一到棉花收获的季节,眼前总是时时闪过大片大片的棉田里那一朵朵洁白的棉花,总是想起它带给我们的温暖,带给农民的富裕,想起有关棉花的种种往事。

想到棉花,心里总是暖暖的。鲁西北一带有种植棉花的传统,老百姓都把棉花称作“娘花”,听起来就很暖心。小时候,在我的印象里,大人们见了棉花总是如获至宝,亲得不得了。还在我上学的时候,每年到了快上冻的季节,生产队里就把田里将要拔掉的棉柴分到每家每户。棉柴上还挂着一些或已吐絮或没有绽开的棉桃,已经吐絮的就在棉柴拔下来之前摘拾下来,等棉柴拔回家以后,再把没有绽开的棉桃一个个摘下来,然后摊开在院子里晾晒,等过些日子棉桃都裂开了,白天上学没时间,晚上我们就和大人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把籽棉瓣一个个从棉桃里摘出来。籽棉是要脱籽加工成皮棉后才能用的,但那时不知为什么,只有在我们家运河对岸河北省的地界才有轧棉花的小作坊。到了天气最冷的时候,运河结了厚厚的冰,我或哥哥就会背着一大包袱籽棉“跑凌”去河对面的作坊里轧花脱籽。被霜打过的棉花称为“霜后花”,品质不好,有点发红,但拿回家以后母亲仍然十分高兴,说有这些棉花添上,过年给你们做件新棉袄就发不了那么大愁了。从那时就在我心里结下了暖暖的棉花情节。

参加工作后,接触棉农多了,我对棉花有了更深的认识和了解。特别是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农民靠种植棉花开始富裕起来了,棉花在我心中便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上世纪80年代初的鲁西北大地,一到秋收的季节,到处是洁白的棉花。一朵朵棉花盛开着,像是揉碎的云朵洒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一辆辆售棉的牛车,满载着洁白的棉花,在车夫兴奋的吆喝声中,争先恐后驶向棉花收购站。收购站里一堆堆棉垛像一座座小山矗立着,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当人们数着一张张用棉花换到手的钞票时,那灿烂的笑容像花一样开在脸上。没几年时间,人们的腰包就鼓起来了。

棉花丰收的背后是棉农辛勤的汗水和付出。

每年春分一过,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先是对棉花种子进行分拣,挑出籽粒饱满的,在春日的阳光下进行晾晒。清明前后,晒好的种子开始进行催芽,再过十几天,种芽破嘴后就开始播种了。“枣芽发,种棉花”,这时也正是枣树开花的季节。直接播种到大田里的棉花出苗率低,苗情也弱,后来人们发明了一种营养钵育苗方法。营养钵是把土肥调和好以后,像打煤球一样打出一个个高10厘米左右,直径六七厘米的圆柱体,整齐地排放在事先在地头挖出的长方形池子中。圆柱体的顶部中间挖一个小洞,把棉籽一颗颗放进小洞里,上面再覆盖上潮湿的土壤。等营养钵里的小苗全长出来了,再一棵棵移栽到大田里。移栽后的棉苗要靠肩挑人抬一棵棵浇上“团结水”,让营养钵和大田里的土尽快融为一体。这样长出来的棉苗不但成活率高,而且苗情也壮。

防治棉虫是让人最头疼的一件事。棉花还没有现蕾,“蜜虫子”(棉花蚜虫)就开始肆虐了,如不及时防治,很快就会有很多虫子附着在叶子背面,吸食叶子上的营养,叶子变得卷曲,严重影响苗株的生长,甚至使其枯死。防治“蜜虫子”需要喷洒剧毒农药,什么“3911”、氧化乐果等。早上有露水,喷药效果不好,越是到了太阳高照天气正热的时候,越是棉农们忙碌的时候。棉田里到处是身背喷雾器的人们,把棉花叶子的背面一棵棵逐个喷洒一遍。一家几亩甚至十几亩棉花,喷洒一遍农药是需要相当时间和精力的,有时喷洒不当还会造成农药中毒。喷药的时候人要倒退着走,以免喷洒过的药液粘在身上,真是应了布袋和尚那句“退步原来是向前”的意境。棉花挂铃后,在防治“蜜虫子”的同时有时还要防治棉铃虫,像这样防治虫害一年至少需要三四次之多。

棉花生长中是需要不断修理的。我们这一带的棉花生长过程,一般是三月初备播,四月初全苗,五月初现蕾,六月初开花,七月初挂铃,八月初吐絮。从现蕾开始,就要不断地进行修理整枝。现蕾初期,要一棵棵抹去枝杈间的赘芽,开花后重点是打掉不结果的无效枝条,特别是“滑条子”。挂铃后就要进行“残酷修棉”了,除去打掉无用的枝杈,去除下部发黄的叶子,还要掐掉所有的顶尖,就是老百姓说的“掐头”“打顶”,防治棉株长得过高而夺走养分,影响通风。人们形象地把这种修棉方式叫作“四门落锁”。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到了秋风渐起、暑意褪去的时候,棉花便开始收获了。开始是“头喷花”,也就是最早吐絮开在最底层的第一茬棉花,采摘时要不时弯腰钻到棉棵下面一朵朵摘下来,尽管天不是太热了,但棉棵密不透风,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过些日子就该采摘“中喷花”了,这是棉花开放时间最集中、采摘任务最重的时候。这时候的棉田里,洁白的棉朵在稀疏的枝叶中朝天怒放着,采摘的人们不停地忙碌着,大包大包的棉花不时从棉田深处背出来装到地头的牛车上。夕阳西下,回家路上,赶车的吆喝声、欢快的交谈声、老牛的“哞哞”声此起彼伏,交相呼应。尽管忙碌了一天,但看不到人们的疲惫,看到的却是一张张被晚霞映红了的幸福笑脸。好一幅“遍地英雄下夕烟”的壮美图画!

现如今的鲁西北,由于种种原因,大面积的棉花种植已经成为历史了,但对那洁白棉花的记忆却永远定格在了人们的心里。去年有机会参观了夏津县的山东棉花博物馆,并为此赋诗一首,现抄录在这里,算是这篇短文的结尾吧:

历经风雨几多天,一身洁白落人间。

阳春三月生沃土,金秋时节堆银山。

惠泽乡里助民富,衣被天下御风寒。

且把棉花称“娘花”,情同慈母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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