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兴旺
捧一束丁香花,走进又一年烟雨氤氲。真心怀念我的启蒙恩师,往事历历在目,裹挟着丁香花的气息,泪水便如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恩师陪伴我走完六年小学时光。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我同族的大爷。
上世纪九十年代,农村里物质条件匮乏,方圆十里内只有一个小学。到了入学年龄,我们几个孩子结伴,步行三里地,去王村中心小学报到。当了学生,我在学校里就得毕恭毕敬地喊大爷为老师了。每当他举起教鞭教训我的同学们时,我也小心脏扑扑跳,怕哪一天鞭子会落在我身上。
那次,前一天晚上家里停电,我和伙伴们玩得太投入,等来电后犯困,就去睡觉了。第二天,老师端坐在讲台前,招呼我们逐个把作业送到他面前检查。几个发小因为作业不认真,被罚站墙角,情节严重的被赶出门外。我吓坏了,颤颤巍巍地托着空白作业本送上前,不敢与他的眼神对视。老师问我为什么没写作业,我咬咬牙编了瞎话:“额,昨天,昨天晚上我爸妈打仗了。没写!”
鬼机灵的我想碰运气,“大爷”老师指定是关心我家情况胜过关心作业的。事实正是如此,老师摆摆手,示意我回去了。顺利躲过一劫,下课一玩起来,紧张劲儿就全跑光了。
但是,当天晚上,我正看电视,“大爷”老师来我家了。我的心又纠结起来,莫非老师白天不整我,晚上来告状,想借我爸之手治治我?腿肚子已经打颤了,我赶紧躲进床头蚊帐里听信儿。父母给他倒茶,聊些家长里短。直至十点多,“大爷”老师才走,但只字未提我作业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老师来访,一是担心我家真有什么事情,二是给我委婉地提个醒,该努力学习了。我被“警醒”一次之后,再没有偷过懒。
“大爷”老师六年里在学习上倾囊相授,品行上带头示范。
当时校园里长着两棵枣树。入秋以后微风过处,颗颗金丝小枣红红的,就在绿叶间探头探脑,正如当年朝气蓬勃的一帮孩童。当然,那时的我们只知道吃和玩。下课后,同学们找来砖头,“嗖”的一声投过去,枣子哗啦啦落一地,大家都疯抢起来。
其实,那两棵枣树是校长的心肝宝贝,校长指定要我们算账的。老师把这件事拦下来,答应课堂上教育我们。那一堂难忘的作文课,老师引经据典,给我们绘声绘色地讲了“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食嗟来之食”的故事。结尾,才告诫我们,不要再动那些枣子。
那两句话深深印在我的心里,当年的枣树不在了,老师的教导会一直在。
老师教语文,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我的语文能力得到良好锻炼,以至于到后来,我的作文成绩一直遥遥领先,都得感恩于他。
我的理想之帆开始鼓满春风,起锚远航了,我的“大爷”老师,仍像麦田里的守望者,坚守在那一方校园,送走了一届一届学生。一年年过去了,我们远走高飞,他仍在那里。
国家尊师重教,“大爷”老师得以转正,后来提干,当上了新学校的副校长。
如果,如果按照意愿走下去,老师会有一个安详的退休生活。奈何平地起波澜,一场车祸意外让他的生命戛然而止,在一个雾蒙蒙的早上,逝去了,逝去的比花瓣落地的速度都要快……
斯人已逝,万千心里话更与何人说?老师啊,原谅我,在你逝去五年后,才将对你的怀念化作文字,而我,仍然止不住对你的思念啊!
我的“大爷”老师,送你这一束丁香花。愿这花瓣承载着泪滴飘落,它们会带着我的挂念化泥化尘,捎去我的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