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健
在下班归家的途中,我瞥见巷口有几位推着小车售卖红薯的小贩。他们车上的烤炉是用废旧油桶改装而成的,炉口周边摆放着一圈红薯,其外皮色泽金黄,有的已然熟透,散发出甜甜的香味。嗅着这久违且熟悉的味道,内心对红薯的一种别样情愫被悄然勾起,那情愫中似乎还夹杂着往昔岁月的丝丝温暖。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家庭普遍贫困,粮食产量稀少,浑身是宝的红薯成为农村人重要的食物来源。
入秋以后,农村人不仅食用红薯,还会用红薯叶炒菜、煮饭。红薯长成后,可做成红薯汤,也可将红薯煮熟食用。
我们家在河岸边有一块一亩多大的“自留地”,一年到头就种玉米、红薯。辛勤劳作的父母常在那里精心打理,施肥、浇水……期盼能有个好收成。入秋之后,红薯成熟了。薯垄被胀得裂开一道道缝,仿佛在告诉我们,红薯快要成熟了。于是,家人便提着篮子,拿起工具,前往地里挖掘,很快刨出了一大篮子红薯,父母会乐得咧开嘴。
而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喜欢用红薯藤制成草帽,戴在头上,和小伙伴们在红薯地里“打仗”。玩得精疲力竭后,大家小心翼翼地扒开土,摘下大个的红薯,在河水里洗净就吃,甚是豪放。当然,更有一些调皮鬼摘得几个红薯,到野外拾些枯树枝点燃,把红薯放进火堆,等烤出香味,红薯便熟了。大家你争我抢,狼吞虎咽,却吃得津津有味。
父母喜欢把红薯和稀饭一起熬成红薯粥,而我却更偏爱母亲做的烤红薯。
平时家里都是烧地锅做饭,母亲总爱在地锅下面的灰洞里放几块红薯,饭做好了红薯也熟了,一股浓郁的红薯香味就会弥漫开来,这样烤的红薯软软的,嫩嫩的,格外好吃。当然,母亲做的红薯干也很美味,做法简单,先把红薯在锅里蒸熟后,切成一片片,放在锅盖上,然后把红薯片放到屋顶上晒几天。等晒干了,吃着金黄色的红薯干,又筋道又甜,那是独属于母亲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红薯产量虽多,但也不能肆意食用,因为要储备一些。一到深秋,家里就要忙着挖地窖藏过冬的红薯,还有的做粉条,留待来年食用。晾在竹篙上的粉条,在阳光下竟如一排排晶亮的瀑布,银光闪烁……
后来,我在外地求学。入秋时节,漫步在都市的大街上,从烤摊上飘来的红薯香,勾起了我对家乡和母亲的思念,那红红的烤炉里跳跃的炭火不就是母亲那明亮的眼神吗?甜甜的吆喝声不就是母亲对我牵挂的呼唤吗?
很多年过去了,当我再次闻到这种味道,再也抵挡不住诱惑,便买上一个,剥开薄薄的皮,甜糯无比。轻轻地咬一口,入口即化,回味无穷。久违而熟悉的味道里,勾起我对往事的回想,也让我更加珍惜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它们如同这红薯的香味,虽朴实无华,却深深烙印在心底,成为我生命中最温暖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