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

老家门前那条路是土路，非常窄，两头牛交错而过，难免会碰上肚皮。

路不长，十几分钟即可走完。路东头是另一个村庄，过了这个村庄再向东，是一条很宽的水渠。站在水渠边向东看，是一座山，山高不过四百多米，因兀立于平原之上显得非常高，因此被叫做东大山。路西头是大河，河边有古老的渡口，通向外面广阔的世界。

路的两边是庄稼地。夏天涨水时节，这条路会被水淹没，村里人出来进去，要挽着裤腿趟水而过。调皮的孩子在路中间挖坑，放进荆棘，蓬上树枝，盖上土，伪装成陷阱，妄图陷进去人和牛羊，总被“狡猾”的大人识破，三两锹土就给填平了。

孩子们经常在这条路上拍纸板、跳房子、滚铁圈，或趴在路两边的草丛里掷泥块玩打仗。很多时候是一边玩一边等干活的大人从地里回来，或是等去县城卖菜的父亲挑着空竹篮回来，然后钻进竹篮里，兴高采烈地让父亲挑回家。夏天，母亲们经常去河滩割草，晒干后用来做饭，我们也经常跟去在河滩玩耍。所以，我们对这条路的西段很熟悉，而路的东段及路东头的村子则是相对陌生的地方，印象中就去过有限的几次。记得进村后第一所房子是个铁匠铺，里面热气腾腾、叮当作响。后来，村里磨豆腐的朱家在路边搭了个房子卖豆腐，不久，又有人家挨着豆腐坊搭房子，开理发店、卖卤肉、卖烟酒、修自行车，很是热闹。

这条路给我留下比较惨痛的记忆是，有一次独自走过时，迎面来了一只大公羊，一仰头，把我抵进了田里。还有一次，被两只大白鹅围困，直到小伙伴来救才得以脱身。因为路太狭窄，两辆架子车迎面而来时，总有一辆要提前停到田边才能交错而过。比较有趣的是，有一次两家娶亲的队伍不期而遇，按习俗，两个新娘子在鞭炮、唢呐声中交换了红裤带，算是有了不解之缘。

阡上蝶舞，陌上花开。乡间的土路虽能给人美好的想象，但对我们每天都要走很多遍的人而言，却有太多不便。晴天灰尘多，穿一双新鞋出去一趟，回来就是灰头土脸的；雨天泥泞不堪，没走几步，鞋和裤脚就甩满了泥。村里谁家盖房子，拉砖、拉沙子都要靠架子车，拖拉机进不来。从外地开车回来，车只能停在河堤上。

几年前，河上新修了大桥，我们去县城不用再乘木船了，村里人去城里卖菜不必再挑担子，而是骑电动三轮车，不仅省力气，还拉得多。过了两年，水泥路修到了村里，老家门前这条路加宽加高，两辆车完全可以交错而过。夏天涨水时节也不再被水淹埋，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用再受泥泞的纠缠了。

路边那些临时搭建的草房子，如今都成了二层小楼，开着超市、诊所、饭店，小车直接可以停在路边。饭店因经营正宗农家菜，吸引了很多城里人和路过的外地人，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老家门前那条路，向西直通县城，向东修到了山脚下，这座山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安山”，寓意伟大的祖国长治久安、万千家庭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