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敬

改革开放30多年的变化太大了，从何说起呢？就从小处说吧，从民办教师说起。现在一说起民办教师，似乎有些过时的感觉。在我从小学到高中的求学生涯中，所教过我的那些老师们，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民办教师。他们都是农民出身，受过初中至高中程度不等的教育，他们做了学校的老师，教给那些和他们一样从农民家庭走出来的孩子们文化知识。

    1984年，经县教育局批准，我也光荣地当上一名民办教师，到离家十里地远的康寺中学任教。学校有21名教师，其中民办教师10名，他们和所有的老师一样，认真备课，用心讲课，一丝不苟地批改学生作业，早起陪学生上早自习，晚上陪学生上晚自习，可工资只挣公办教师的三分之一。村里曾有人讥笑说：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牛马活，吃喝比猪孬。”民办教师所处地位和生活条件是可想而知的。但学年考试的时候，他们教的科目也会取得全乡数一数二的好成绩。康寺中学成为夏津县教育教学先进单位。

    每当发工资时，民办教师很羡慕那些公办教师，看看人家，上一样的课，工资却比我们高出许多，而且逢年过节还有福利，还有奖金什么的，即使不种地，也可以生活得很滋润。民办老师收入低，土地是我们的主要生活来源。我们不但是老师，而且还是农民。我们在学校里兢兢业业做老师，在地里又本本分分做农民。我们不但要教育好学生，还要管理好土地。星期天，别人休息的时候，我们会背着锄头去地里除草，拿了镰刀去地里割麦。庄稼生虫了要打药，田里干旱了要浇水，这些都是我们必须操心打理的。

    我校有个民办教师，因为他岁数大，教龄长，老师们称他 “老民办”；又因为他多年教初三几何，学生称他为 “老几何”。老民办五十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上身经常穿绿中山装，扣子常脱落一二。他戴一顶灰色帽子没能遮盖住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老民办每天骑着大 “金鹿”上学校，就像月亮围着地球转，地球围着太阳转一样。整整走了三十个春秋。曾有人讥笑他： “近看像要饭的，远看像逃难的，走近了一打听，是干教师民办的。”他整天呆在学校里默默奉献，其精神比作老黄牛，真是名副其实。可是这头老黄牛从来没时间耕耘自己的责任田。家里穷得叮当响，穷得他老婆天天和他吵架，当老师的那几十块钱工资 （有时还拖欠），对于他那贫穷的家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他义无反顾地，苦苦地，渴望着——转正。

    转眼到了1992年，我考上平原师范民师班，也正式成为一名公办教师。由于改革开放党的好政策，民师有直接转正的，也有考上师范民师班的。大约到1997年底夏津县民办教师全部成为公办教师，老师工资也高了。教师已成为社会上很多人羡慕的职业。他们大多骑着电动车上下班，民办教师真正享受到党的好政策给带来的好处。民办教师，这个特定时代的特定产物，正在随着时间的长河悄悄地远去，乃至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