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华

秋天的雨，是个慢性子，它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做韵脚儿，一颗颗“砸”向“生金长银”的土地。其绵长，就像交谊舞中的“慢三”“慢四”那样从容、抒情。

一场秋雨，绿了一院树，红了庭前花。我一直不觉得秋雨是忧伤的，它只是和大地说着悠长的情话，与房瓦合作着美妙的乐章。

秋雨有时会与大地说上三天两宿的悄悄话，泥土喜滋滋地把每一颗雨点拥入怀中，此时，棉花忧，五谷喜。当雨水亲吻、润泽泥土时，我能想到，地下的花生和萝卜一定是偷偷地笑了。

女人们伴着雨的节奏，在炕上铺展开洁白的棉絮，雨天是做棉衣、棉被的好时机，细密的雨丝伴着密实的针脚儿，母亲把对家和孩子们的爱缝进夹衣、棉袄、棉被里。男人们也有了歇息的机会，吸一根旱烟，一边修理农具，一边为眼下的“风调雨顺”欣慰着，甚至眉开眼笑地想象着金黄色的“五谷丰登”的画面。这时，婶子、大娘便会纳着鞋底儿去串门儿，秋雨给了她们悠闲和放松最堂而皇之的借口。

秋雨一直下，风不时过来推搡一把，雨点们踏着有弧度的舞蹈，集体扭动着身子。秋雨，黄了丝瓜花，紫了扁豆花，红了枝间的小枣和石榴，亮了屋顶瓦，饱满了坠在枝头的果子，丰腴了沉甸甸的谷穗儿。

田野、庄稼、树木、房屋都笼罩在细密的雨里。一场秋雨，一场寒意，秋雨，迫使渐弱的鸣蝉又降低了嗓门。

大地喝足了水，秋雨将所有的渴望归还土地，长势旺盛的庄稼，半绿半红半黄的玉米、高粱、稻谷，是一抹形与色最美的混搭。

秋雨，是天地间的一场拥吻，是农人心上的一剂良药，是五谷的一场豪饮，是情侣间的一贴情话。秋雨连绵，一半是雨水，一半是烟火，一半是诗意。我常想，若不是窗外秋雨寒凉，怎显出屋内灯盏的温馨？

这样的天气适合品茶、读书，适合享受孤独。这样的雨夜，适合诉衷肠和为美好的爱情说些缠绵的情话。心里想着古人的诗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亦或在纸上胡乱地写着：“为何落秋雨？君我相拥泣，雨是相思泪，思君已多时”。连绵的秋雨，在微凉的夜里，装饰着你清凉微甜的梦。

一个人走在秋雨中，可以翻出陈年往事，可以把内心的杂草拔掉，交给秋风，然后吹散。秋雨、秋风，再加点孤独，是诗意的孤独，不是忧伤和惆怅，那意境岂不更美？

伴着绵长的秋雨，你可以静静地想一个人，可以和自己的内心对话，可以静坐、凝神、发呆，可以天马行空，你心里可以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俗世烟火、没有一切……

反正，秋雨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