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蒲公英

已是春回大地,莺飞草长的三月春华。空气里点点泛泛强弩之末的寒冬筋骨,却又挡不住绿色的步伐。早起的桃夭,在早春的轻摇下,张开了眼,雨露再次湿润了她的红唇,蜻蜓点水般吻向蜂儿们,这是勤劳的早起者们的奖励,这是无数张旧照片拼凑的春天。

春风又一阵吹向远山,漆上绿装,这一两点桃红像布在黑夜的星星,又像走秀的模特,总之尽是妖媚,尽是春意。山脚下的是瓦房,不高不斜的烟囱,炊烟点燃一天的开始,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看见它呢?它总是春的使者,每当它把烟灰一扫,靓丽一新时,布谷鸟就情不自禁的唱起来,空山回响,没鸟应和,只有留在这瓦房边几棵小桉树上,梦回当年群鸟在山林中争唱的场景,这一切是春的开始,也是春在变化。

不变的仍是房脚下的一丛丛蒲公英,有的已戴上一顶白花冠,快要乘着这一缕春风飞向田野边的播种机上,然后走向何方,它当然不知道。因为以前它老是歇在铁锄上,一翻土就给它搭了一个温暖的家,待到它生根发芽,为来年飞向更广袤的田野蓄力。然而播种机的油渍,播种机的热量,会将它融入黄泥,作一丝营养,让它欣赏用自己的精魂培育下的作物,它只能在梦里梦想麦浪翻滚,梦想丰收的喜悦,它当然不能随秋风为它们放出礼炮。

这是绽放的蒲公英,有力量,它随心而行,行者无疆,它随性而依,依山水放浪。它将万里河山装入来年的希望,它希望回到田野,看到一群小孩轻轻将它捧起,轻柔一吹,一闭眼。许下一个纯洁的愿望……慢慢飞吧,飞向田野,飞向洪荒。

即便房角下还没有绽放的蒲公英,也是一道爽口的佳肴。沸水里洗个澡,用春意换无数食客的赞美。它在陈旧的年代里,根植田野的人们视它为大米,视它为创生的机会;它在崭新的年代里视它为山珍、佳肴,为舌尖上的奢华。这是蒲公英,它总是渴望伫立田野上,它不求搭上一趟飞向城市的航班,因为只有幼儿们懂得它的意义和渴望。

它是生命力,是春天的使者,虽比不上桃之夭夭,也比不上黄杏雪梨花,它可以孤芳自赏。这是蒲公英,我总想捧起它,把它吹向远方,飞向田野,那是它们的故乡,那是它们的安乐窝,那有老农抽着旱烟咳嗽,有水牛的哞哞声,还有童真的笑声,有风筝,有生命的灵动。

嘴一翘,吸一口气,轻轻一吹,散了吧,蒲公英。

李正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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