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劳动的姿势


  有时腰板挺直昂首骄傲,有时恨不得弯到尘土里借点力,有时蹲着跪着甚至俯首爬行……不同年龄,不同工种,父亲有着劳动时不同的姿势。
  腰板挺直昂首骄傲的劳动,是十七八岁的父亲。那时的他,因是家中的老大,生活条件并不好,兄弟姐妹又多,所以首当其冲是父亲退学劳动,挣工分,一起养活全家。为了高工分,他选择挖河挑泥,担着沉重的扁担,爬坡来回。瘦弱嫩皮的肩膀上,是印痕累累的疼伤。但父亲却是腰板挺直,拍着胸脯跟他爸妈说:“放心!有我,弟妹都能继续读书。 ”
  靠劳动,能帮助家庭更好地生活。对父亲来说,这是一种骄傲。因为他一个人的牺牲,换来了一大家人舒展的笑容。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值得的付出,是心甘情愿用尽全力地撑起一个家。
  恨不得弯到尘土里借点力的劳动,是三四十岁的父亲。那时的他,已跟自己的父母分家立业,一边要拼命努力养活我和弟弟,一边又希望照顾到他的老父母和弟妹,而另一边还收养了一位高龄孤寡老人。作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亲,除了更好更勤快地劳动,他没有更大的本领,做出飞跃性的生活转变。
  乐观与勤快,却在一点点地积累出收获。父亲盖了自己的三间大瓦房,拥有鸡鸭猪羊的多元化收入,七八亩的农田也耕种得富饶、而带有无限希望。可能,我也穿过别人家小孩的旧衣服,我和弟弟也曾在土地间帮忙干活,母亲为了增收,半夜才眠……但这一切,在父亲那份乐观和勤快的影响下,我们一家人从来都觉得劳动是一件最幸福的事,苦中更多的是乐。
  蹲着或跪着劳动,起初是为了低矮的秧苗,或是田间需要的锄草。那时月机械化劳作并不多,要打理好田地,几乎全是父亲这样的壮劳动力。直到有一天,当我在外打工多年,难得回家一回,看见父亲正在行距间俯首爬行,种一批蒜时,我惊讶地发现他那头飘扬的白发。才明白,有些劳动的姿势,是会变的。父亲说,这两年发现自己的腰大不如从前,所以有时劳动久了,为了不停下来赶活,他会爬着坚持做完。
  我劝过父亲很多年了,别再劳动了,那么多的土地,不如承包给别人,拿点租金,自己种一小块菜地,也够生活了。可父亲却说种了一辈子的地,都熟悉了彼此,让他丢了真舍不得。我明白,劳动能使父亲快乐,每一次我回去看他,他都会把手背在身后,热情邀请我去他那八九亩的田地里,像审阅和参观一样,给出他赞赏,给出这片他打理的庄稼的肯定……那一刻,他连站着的姿势,都是自信的。
  是劳动,给了父亲一辈子的快乐和充实。在劳动中,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殷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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