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春红
月儿并不明朗,点点昏黄暗淡的光,很像几十年前的旧提灯。它蒙着层厚纱般,在久未擦拭的玻璃罩后面闪闪烁烁。一团团嫩绿树梢上的朦胧黄,使得春夜分外温暖与宁静。
暮色里的河水,浓绿得好似一坛坛美酒倾倒在沟槽里。沉醉其中的心,随着这一河酒香流淌翻滚。月儿太昏黄,行走其中,连个清影也不见。然而满地的如雪沙土,灰白树梢上的如豆芽苞,却都依稀可辨。
心儿跟着感觉走。
脚下,软润如酥的河滩;林梢,安宁温馨的鹊巢。吸吸鼻翼,是清芬如醴醪的空气。没有风,只有处处洋溢着的暖意。这暖意不知从何处而来,却铺天盖地。它暖了大地,大地又暖了杨柳,小虫,甚至青蛙与蛇。融融的暖意太盛,人的那颗小心装不下。暖意便如春水冲荡堤坝般,激荡着人的心房。心,不知不觉间便有了暖春赋予的豪情。如斯之夜,怎忍等闲度过?就是坐拥锦衾,读一篇春夜的华美词章,也不合适。这样的春夜,只适宜于走出房门,追寻一丝草影,寻觅一迹芳踪,聆听一场盛大的春之蛙鸣。要么就像河中鱼虾一样,趁着青春年少奢谈一场恋爱。那种情意缠绵而又地老天荒的恋爱,羡煞常人。
静谧的春夜里,如水一般在空气中悄悄流淌的花香也是静谧的。诸花无言,然而浓淡不一、清浅不同的香味儿却为花儿做了最好的代言人。浓郁扑鼻的油菜花是酒里的酱香型,酒杯轻举间,便醉了人。艳装丽服的桃花是酒中贵族——红酒,那一片氤氲的紫霞,令人甘心迷失。而浅浅淡淡的杏花香,则恰好是酒宴之后的一碗清汤。你尽可以手拿小匙,从从容容地喝,轻轻慢慢地饮,舒适而惬意。
穿行林间小径,淡月疏花里又有了几分闲情逸致,忍不住手摘双杏,赏玩不已。更深夜静了,不由惬意归来,头枕着一夜花香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