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春天的长镜头

□英伦

       1978年春天,我背着里面藏有几本高考复习资料的被窝卷,离开了我的故乡——一个紧靠黄河的偏僻小村戴庄,踏上了一边外出打工一边追求高考梦想的路途。

    那一年我21岁,高中毕业回乡劳动已3年了。在异乡建筑工地简陋的工棚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在充斥着烟酒臭鞋烂袜子混合味道和鼾声的夜里,我重新开始验算和证明已弃置了3年的定理和公式,也开始了我伴随祖国改革开放步伐的追逐理想之旅。

    那年夏天,我跑出了一生中最快的速度。

    由于错过了班车,我只能扒车去县城参加刚刚恢复的高考,而要想在村北的公路上爬上一辆拉货的大卡车,我必须竭尽全力,猛烈奔跑才行。尽管到达县城后,我被那个大胡子司机狠狠地踢了两脚,但这次奔跑却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此后,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娶妻生子,过着大多数人那样的平常生活,但40年前与祖国改革开放同时启程的那次奔跑,却成了我永远美好的记忆,以致每每想起来都心存感激。特别是当我从公社文教办公室拿着入学通知书,一路奔跑回到村里,交到正在地里干活的父亲手里时,我看见他如释重负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仿佛吸尽了所有的劳累和困苦,呼出来的,全是舒心富裕的日子——我知道并不仅仅是我高考成功,更主要的原因是,家里刚刚分到了责任田,有了属于像河南小岗村18户农民那样的、自己想怎么种都行的土地。

    那一年,责任田的棉花大丰收,我家卖了上万块钱。

    那一年,我追赶着命运,我的命运紧紧追赶着中国改革开放前进的列车。

    时代如列车奔驰。好日子总是显得过得太快。转眼就到了2018年。 40年改革开放,祖国发生了巨大变化,我们有目共睹,无需赘述。这一年的春天,党的十九大的春风已经吹遍祖国大地,中国的改革开放继续向纵深发展,连接德州和济南的交通枢纽工程齐河大桥正式通车,我居住的县城继续向南扩展,大清河、安德湖、湿地公园等一大批民生工程或竣工或上马……

    这些事似乎又大又远。而发生在我身上的最直接的变化是——我年满60周岁,退休了。这意味着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有了更多的精力来关注健康。在物质极大丰富的情况下不断增强的生命意识,正是改革开放40年来国人的最大收获之一。而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件事,便是印证。

    那天,当我路过街口一花摊时,立即被那一盆盆艳硕多彩的月季吸引住了。“多么鲜艳好看啊,我买两盆。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我耳旁响起。抬头一看,原来是位80多岁的白发老大爷。接着他就蹲下来,一盆盆地仔细挑选着。他满脸喜悦,如灿烂温煦的阳光,充满对生活的热爱。“您买花给谁啊? ”我不禁脱口问道。“不给谁,放在家里,和老伴看啊! ”

    不知是老大爷的这句话触动了哪根心弦,我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涌遍周身。是啊,年龄不应该成为热爱生活的障碍,保持一种淡然乐观的心态,以感恩的心过好每一天,尽情享受改革开放带来的物质和意识上的红利,不失为一种积极的生命观!

    这个午后,我在那位80多岁的老大爷身上,看到了40年改革开放给国人的精神和生命观带来的变化。

    感谢这样一个美好的午后,感谢那个街口的花摊,感谢那位买花的老大爷,更感谢40年的改革开放,感谢40年改革开放为我们创造出这么美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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