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春红
花儿里的姑娘算是我童年中的一份另类记忆。
花儿里的姑娘自然与花有关。那株花就长在老屋的木格窗下。
黄褐色的土墙,橘红色的屋瓦,木格窗上青枝绿叶的牵牛花,想想都有着梦一般的诗意。
那时,老屋早已不再住人。可是,我每天都躲开伙伴,独自来这儿徘徊又徘徊。不是为了被鸟雀啄食的香白杏儿,也不是为了那树红彤彤,令人馋涎欲滴的枣子。它事关一枝花,那枝花儿里有着可爱美丽的小姑娘。
是的,它就起源于那个大家都很熟悉的童话:从前有一个女人,非常希望有一个丁点儿小的孩子。因此,她就去请教巫婆。巫婆给她一颗奇异的种子。后来,这颗种子开出一朵像郁金香的大红花。花的正中央,就在花蕊上面,坐着一位娇小的姑娘,她还没有大拇指的一半长,因此,人们就叫它拇指姑娘。
其实,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童话故事,我何以只对这个小不点儿的花中姑娘钟情?是否源于人们都有热爱幼小东西的古老心理?比如,春天刚刚钻出土的小草嫩芽,树上刚刚萌生的细细柳叶都天然地讨我们喜爱。要不就是因为我天性孤僻,不合群,梦想着有一个朝夕相处、形影相随的玩伴儿?抑或纯粹是出于想象的需要?总之,我至今怀念那些等待花开的日子。花快开了,我的那个荒诞不经而又灿烂耀眼的梦也就开始了。
背着所有的人,我一天无数次地来到空屋凝望这株花。尤其花蕾越长越大,眼看撑不住,就要开放的时候,我几乎天天伫立在它身旁。童稚的心灵,希望与失望交织,幻想与梦想纠结。一天一天,一月一月,那棵牵牛花由最初的破土出苗,到初夏的藤蔓条条,再到初秋清晨的花开朵朵,不知赚取了我多少瓢水,多少痴怨的眼神。从门口至村边小河的土路上湮灭过多少我无法数清的小小足印。那土路上也该有我摔跟头时,水从小木桶里洒出来的痕迹。
然而,梦想很快破灭。
当秋风凋落了牵牛花的最后一片叶子,当严霜使最后一朵小粉红花萎谢,父亲将它连根拔起。而老祖母听了我的故事,笑得把拐杖都扔到了一边。
多年过去,回首这一切,突然开悟。其实,无论儿童与成人,他们的生活都需要梦想。时光流逝带走了老屋庭院里的牵牛花,也带走了一部分梦想。我无意美化童年那种玻璃珠子般廉价却又五彩缤纷的生活。可是,我不忍心抛弃童年时代关于这株花的记忆。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都在为那个等待花开的过程而生活。谁能说这种等待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追求,尽管花开的一刹那,并不见我心心念念的姑娘。可是,我们却可以看见花开的光芒,甚至还能有幸目睹它带来的奇迹。比如,某些与想象力有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