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关何处


  殷涛
  2013年,因为工作原因,我终日奔波于安徽的安庆和池州两地。
  那年夏天,有一日从九华山返回安庆,在一家县城的小旅馆住下,我在落雨的凌晨从睡梦中醒转,窗外夜雨频滴,老旧的空调嗡嗡做响,洗手间里昏黄的夜灯在磨砂毛玻璃的门后泛着柔和的微芒。我把枕头靠在床背上,上半身靠上去,在深夜呆呆地想:从这儿向南延伸,过天柱山、九江、武汉、汉口,再到娄底、长沙、桂林、贵阳,最后到达六盘水,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一种前世今生般的乡愁溢满心头,我努力压制住如潮水般泛滥的愁绪,想:如果母亲还活着,我一定要带她回我出生的木冲沟煤矿走一走,看一看,不衣锦还乡,也不荣归故里,只想有她在身旁一起去她历经悲欢、消减芳华的地方,重觅昨日的点点滴滴。
  1977年旧历新年的大年初一,我出生在六盘水的木冲沟煤矿,出生时连带被褥称重不足1.75公斤。当时没有职业操守的一名煤矿医院里的医生断言我养不活,母亲当时就跟他急了,她抱着孱弱的我哇哇大哭。我长大后她给我复述当时的场景:我太小了,比曾祖父过冬的棉鞋还要小,她流着泪一针一线为我逢制小衣服;没有母乳,条件差,也没有奶粉,她用打针的针筒拔掉针头注满南方的米糊,一点一滴地喂养我。今夜想起了母亲,我的心变得好痛,因为我,母亲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和悲伤。有些爱,我倾尽一生的力量也无以回报。如果人真有下一世,母亲,下辈子我们对换,换我来爱您疼您呵护您一生一世可好?
  我出生在贵州,成长于山东。记得小时候,故居偏房的窗台上有两个泡菜空坛子,那是父亲从贵州带回的。忘记了泡菜是什么时侯吃完的,我会时不时揭开碗状的盖子,嗅一嗅经年不散的泡菜独特的酸香味。我小时侯对那两个空坛子迷恋不已,它们由粗陶制成,酱黄色的坛面上勾勒着拙朴的琼枝花纹,一圈圈漫延开来,非常有味道。母亲笑我:怎么傻到天天和两个泡菜坛子纠缠到一起?那个时侯心不浮躁,对无言的器物也能一心一意对待,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最真的自己,人活到这个份上,是上天对快乐最佳的褒奖和馈赠吧!
  母亲去世后,她最爱的猫咪和那两个空泡菜坛子都消失不见了。有时我会非常怀念它们,我想在有生之年再吃到那种泡菜的滋味,在太原,在柳巷,在长风街,在小店,在合肥,在安庆,在大理,在丽江,在桂林的某个小山城里,我四处寻觅这种气味,空气中流动着的芬芳的食物气味,没有一种与记忆深处的味道相契合。我常想:母亲一定带走了这种温暖的味道,她怕我难过,怕我沉溺进悲伤的海洋无法自拔,所以让这世间少了一种像母亲一样的味道。母亲,答应我,下一世,一定要让我吃上这一世魂牵梦萦的属于我们的那一坛泡菜,我真的好怀念童年那一坛泡菜的滋味。
  前天夜里和红彬、风岭在我店里小聚,无意间说起了彼此的改变,风岭执意认为我还和少年时一样的忧郁。我才惊觉现在的我快乐忧伤并存,我知道自己忧郁的症结,这世上所有快乐和忧伤的指向都是因为一句话,那句话从没对母亲说过,虽然心里山呼海啸了百千万次,临别时最终也没能对她说出那句:妈,我爱你!
  这一生,是母亲把我们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她子宫里的原住民,每一个母亲的子宫都是儿女最初的故乡。这尘世的路阡陌纵横,但总有一条是你想回家的路,因为路的那端有母亲在斜阳下微笑着等你回家。这一世,何处是故乡?天涯海角,海角天涯,只要有母亲在,就有家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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