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画□张淑清
父亲喜欢年画。
小时候一到腊月,家家户户磨豆腐、蒸馒头、杀猪宰羊,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时,父亲将两筐尖把梨用独轮车推到乡农贸集市卖,换了钱置办年货,而年货里面总少不了的就是年画。
父亲贴年画,我刷浆糊。其中图文并茂的连环画最吸引人,比如《林海雪原》《穆桂英挂帅》《西游记》等。
后来我爱上写作,大约受年画的熏陶,年画于我,仿佛是我文学启蒙的导师般。
积攒旧年画是我的乐趣。从叔伯婶娘手中要来撕掉的旧年画,按照故事发展顺序,剪成一张张,央求母亲用针线串在一起,整整齐齐地码在我睡觉的炕头。
冬天夜长,母亲早早将我们赶进被窝,借着煤油灯的光,打开旧年画一页一页有滋有味地看着,常常是在母亲搓玉米棒子的沙拉沙拉声中沉入梦境。
读中学后,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幢幢红砖瓦房拔地而起,取而代之的是塑料挂画。我们家也翻新了瓦房,父亲仍糊报纸贴年画,但有故事画面的年画彻底消失了,心里便觉少了一道风景。
如今远离乡村,超市商场找不着纸质的年画,位于新楼房的家里贴着壁纸,两幅骏马图,一张装裱在相框里的油画,这些画仿佛空气,不走心。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一沾到年字,脉管中都是小时候读年画过大年的暖意。沿着这些往事的底片,我不会失去走回原乡的路。
家乡和父亲,活成了我生命中永不褪色的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