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合
进了三九,一天比一天冷了,冷得大街上几乎见不到人影。
她在屋里,把暖气烧得热热的,一天连门也没出,只是温热了水,洗了几件衣服。冬天洗的衣服,也不能在外面晒,她把衣服晾在了烧暖气的大火炉子旁。炉子就在正屋里,和她住得卧室只一墙之隔。她围炉子晾了一圈衣服,往炉子里添了些碳,见炉子跟前的碳不多了,便围上围巾,戴上手套,端着盆子去屋外撮碳。迈出屋门,瞅见刚泼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水已结了冰,溜滑。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碳,绕过结冰的地面,返回屋里。刚放下碳,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在外打工的丈夫打来的。“喂,有事吗?”她问。
丈夫说:“天冷了,要不,叫娘上咱屋来住几天吧,在外间里支个小床,也比她屋里暖和。”
她一听,说话的语气就变了:“叫她来?叫她来,俺走!”
丈夫长长地叹了口气,电话挂了。
她和婆婆闹不上堆,好几年不和婆婆说话了。虽然婆婆就一个儿子,但她坚决和婆婆分了家,个人过个人的,两个院住着。婆婆的院,是三间旧屋,土房,门窗都坏了,四下里漏风;她的院,是新的,封厦的。丈夫曾多次和她商量,把娘接过来住,可她就是不通,主要的,是她嫌婆婆邋遢。
丈夫的电话,让她的气不打一处来,晚饭也不做了,不吃了。她将炉堂里加满了碳,就躺下睡了。开始,心里有气睡不着,后来,就睡着了,睡实着了。
她是被火烤和烟熏醒了的。当她睁开眼时,屋里已火光闪闪浓烟滚滚了。她一骨碌爬起来跑出屋外,拼命地呼喊:“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
四邻乡亲赶来救火时,她的几间房的房顶,已烧到两头了,是有人打了110火警来扑灭的。
她蜷缩在着过火的房前,冬天的深夜,冰冷刺骨:“天啊,这冬可怎么过啊……”“别难过孩子,不是还有我屋吗?我把炕让给你,我西间还有个小炕。”不知什么时候,婆婆站到了她的跟前。
她冻得打着颤:俺不去。”“ 嘴硬,话却没有底气。她知道,婆婆屋里虽冷,但婆婆每天用柴禾烧得炕暖。“这孩子,俺知道你爱干净,床单被罩都给你换新的了。”
她的心一颤,婆婆的一个“新”字,羞愧得她无地自容,双眼模糊了,她赎罪般感激地叫了声几年都不曾叫过的那个字眼:“娘!”